圖①：夜幕下的云溪橋。 　　柴俊林攝 　　圖②：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�？h泥咕咕。 　　申小飛攝 　　圖③：古城歲月。 　　王少斌繪 　　圖④：浚縣民間藝人宋學海正在為泥咕咕上色。 　　本報記者 王 者攝

浚縣古城今貌。 　　扈文波攝

　　兩架青山一溪水，十里城池半入山。

　　豫北平原，一望無際；滔滔河水，奔騰向前。千年水漲水落，似是此起彼伏的漕運號子。

　　《太平寰宇記》載：“衛河、淇水合流亦曰黎水，亦曰浚水�！边@里是河南省鶴壁市�？h，也是漢代的黎陽縣、唐代的黎州總管府、宋代的浚州、明代的浚縣……

　　歲月輪轉，走過650余年，�？h城池雖幾經變換，但那飽經滄桑的厚重卻似不曾被風蝕半分，是中原地區迄今保存最好的古城之一。

　　過去的人們在這里生息，拿泥土夯建城墻、從泥土里種出糧食、用泥土捕捉藝術�！巴痢�，一個平實的字眼，卻綿延出一方天地，以及質樸又厚重的文化。

　　登高眺遠

　　一面土城墻，講述歲月變遷

　　年逾花甲的張富民，是土生土長的�？h人。趁晨光熹微，他趕早起床，不消幾分鐘，便步行至古城開始晨練。

　　“除去在外當兵4年，俺這輩子就沒離開�？h！”張富民說著話，還咬了一口剛出爐的子饃，酥脆掉渣。張富民前些年從縣志辦退休，如今一有空就來老城逛逛。

　　“1994年，�？h入選第三批國家歷史文化名城，也是河南省唯一的縣級國家歷史文化名城�！睆埜幻耦H為自豪。

　　“走！我來帶你轉轉。”張富民很熱情，“你看，那就是古城的土城墻�！�

　　城墻墻體是土坯，外壁加以石塊，在歲月侵蝕下，略顯斑駁。城墻上有很多彈孔，那是戰爭年代的痕跡。過去城墻夯土內芯流失，經后人多次修補，土城墻歷經風霜，仍靜靜矗立于此，守護并見證著時光變遷。

　　穿過云溪橋，便步入古城西門。城門上鐫有“西瞻行翠”四個大字，張富民微微一笑，并不解釋：“登樓便知�！本彶降巧衔鱾瘸菈�，放眼望去，遠處太行山群峰挺拔，輪廓清晰，如此景象和意境，可不就是“西瞻行翠”！再轉頭俯瞰城內，屋舍儼然，可見裊裊炊煙升起。

　　循梯而下，張富民帶著記者漫步老街，百年古城，古意盎然�！翱？h古城堅持了修舊如舊的原則，‘土’的原貌保護了下來，古城修復了，我們就有了發展的底氣。”張富民說。

　　2012年，�？h啟動古城保護修復項目，昔日的煙火氣又回來了。獨具風格的文化書店，為游客打造了一隅靜謐的閱讀空間；浚縣墜子戲、雜技表演在古城輪番上演……人們來到這里，盡情感受古城里的人間煙火。綜合收入突破8億元、接待游客累計超680萬人次，在文旅融合的浪潮中，�？h古城蹚出了一條發展的新路子。

　　走著走著，一座豫北建筑風格的四合院吸引了記者的注意。院內仰瓦覆頂，藍磚砌墻。“這是翰林府，相傳是端木子貢七十八代孫端木渙若的府邸。”張富民說。府院內的亭臺樓榭別具風格，設一處私塾，威嚴莊重，過去教書先生于此講學開課�！拔疑现袑W的時候，老師還帶我來這里參觀呢�！睆埜幻裾f。時間與記憶在此疊合，沿街兩側門市傳出的各色叫賣聲，似乎也穿過了半個世紀。

　　街旁，老城居民拿出一條板凳，曬著太陽喝著茶。偶見有游客落座，便攀談幾句，聊聊家常，講起浚縣的古與今。

　　襟山枕河

　　一方水與土，孕育中原糧倉

　　有言道：“黎陽收，顧九州。”

　　�？h的“土”，更在于豐收之土地。

　　縣域地勢平坦開闊，又有運河流經，良田眾多，自古便以糧食聞名于中原。豐收的沃土，孕育了�？h天下糧倉的盛名；寬闊的運河，豐富了中原百姓的味蕾。

　　古城老街上，文廟、縣衙一字排開�？h衙后面有4座圓形建筑，是建于上世紀50年代的土圓糧倉。土圓糧倉的倉身為磚結構，圓柱形，倉頂攢尖灰瓦頂，下部東北面開倉門，上部設通風窗。倉內頂部為4層木梁架結構，梁架用木條和泥搭建，數百根木頭交織搭建，交錯縱橫，井然有序。

　　“土圓糧倉，其實是一個半自動化的出糧設備，凝聚著勞動人民的智慧�！睆埜幻駥�糧倉的結構了然于胸，“糧倉在修建之前，會先用大火烘烤地面，防止返潮。之后地面鋪撒白灰，最后鋪設地磚。糧倉的墻壁與墻壁之間，填置沙土，吸收潮氣，隔絕外溫。糧倉的最下方設有一個小漏斗作為出糧口，糧栓一拉，糧食就源源不斷流出�！�

　　“說起�？h糧倉，那可有著久遠的歷史。隋代曾在這里建起黎陽倉，人們利用大運河漕運輸送糧儲。幾百年間，黎陽倉規模龐大，一直是中原地區的重要糧倉�！睆埜幻裾f，“2011年，專家團隊對黎陽倉遺址考古發掘。依托考古發掘成果，我們還在黎陽倉舊址造了一個黎陽倉遺址公園�！�

　　2011年12月，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和�？h文物旅游局合力對黎陽倉遺址進行考古發掘，發掘面積超2800平方米，出土大量隋、唐、宋器物�！耙劳锌脊虐l掘成果，浚縣打造了黎陽倉遺址公園，透明玻璃雨棚覆蓋，景觀布道環繞，考古發掘現場盡收眼底，千年糧倉再展舊容。”�？h旅游發展服務中心負責文物工作的張銀波介紹。

　　如今的浚縣糧倉，早已搬離舊址、走出古城。一座座現代化的糧倉在�？h的土地上拔地而起，取代了過去的木質糧倉。糧倉內恒溫恒濕、智能安防系統實時監測糧情、糧食出入庫全部實現自動化……這片土地孕育出的糧食，以現代化的方式更好地滋養著老百姓的生息。

　　而古城老街內的糧倉，也舊貌換新顏。前些年，張富民還參與了4座糧倉的修復工作。如今這4座小型糧倉已經打造成了微型博物館，用以展現�？h的風土人情，里面播放著大運河微電影，“土氣”的糧倉日漸時尚起來。

　　云溪燕語衛水舟，櫓槳聲聲入夢來。運河充沛的水流，滋養著�？h肥沃的土地。千里沃野上的顆顆麥粒，沿著四通八達的交通網絡，流向四方百姓的餐桌。

　　傳古承今

　　一件土泥塑，“唱”盡古樸民風

　　�？h的泥土會唱歌。

　　已是暮色四合，張富民帶著記者行走古城，只為尋一曲泥咕咕的歌唱。

　　浮光躍金，靜影沉璧，落日余暉劃過云溪橋，�？h古城已是華燈初上。煙火騰起，古城夜市喧鬧，非遺的魅力與古城的厚重在夜晚碰撞、交織。

　　夜市上，王紅瑞從泥堆里捧出土，放在手掌揉成團，再捏成小鳥形狀，拿起木棒戳好進氣孔、出氣孔，最后用細棒精心雕刻，晾干之后，一只泥哨子的塑坯就制作完成。

　　“這泥塑現在看著‘土’，穿上‘花襖’可就成了寶貝。”王紅瑞說，涂上清漆的泥哨子，經過24小時燒制定型，便制作完成了。張富民把泥哨子放在口中吹響，聲音悠揚動聽。

　　浚縣的“土”，還體現在土泥塑——泥咕咕。從漢代開始，泥咕咕便在�？h盛行�？？h泥咕咕是國家級非遺項目。

　　�？h楊玘屯村村民王紅瑞捏了30多年泥咕咕，他在自家大院搭建窯爐進行燒制，妻子閑暇時間也會幫他制作�！拔覡敔斁湍竽喙竟�，爸爸也捏，天天‘灰頭土臉’，全村幾乎家家都會捏泥咕咕�！睆男【透�泥土打交道，王紅瑞身上透著一股質樸。

　　“古城人氣越來越旺，我們在集市上現場做泥咕咕，讓人家看看�？h非遺的風采�！蓖跫t瑞拿起一個生肖題材的泥咕咕向記者展示。

　　話音未落，民間社火的展演隊伍已經走來。馬國利踩著高蹺，不時向路邊的游客揮手致意。社火展演的隊伍沿著道路前進，舞獅隊伍生龍活虎，抬歌隊伍高峭奇險，高蹺隊伍和著鼓聲一步一探，觀者如云，熱鬧非凡。

　　民間社火是�？h傳統的群眾性娛樂活動。本是祈求風調雨順、人壽年豐的民俗活動，在不斷演變中，�？h百姓將音樂、舞蹈融入社火表演，日漸成為大家喜聞樂見的民俗文化活動。目前，全縣近半數的村都有社火晚會。

　　“為了在夜游時向游客展示民間社火的風采，最近我們都在加緊排練�！弊鳛槊耖g社火的表演者，43歲的馬國利已經表演了30多年，“排練時要一連在高蹺上站6個小時，但因為有意思，也不覺得辛苦�！�

　　“初八、十五進古城，初九、十六山上去�！泵磕暾�月，社火演出都是浚縣最重要的民俗文化活動。路上行進的是社火演出隊伍，路邊攤位則擺滿各式泥咕咕，其中，當年的生肖泥咕咕最為緊俏。

　　春節臨近，馬國利叫上高蹺隊的隊友排練起了新動作；王紅瑞滿頭大汗，忙著趕制泥咕咕；而張富民與老伴正準備一起去黎陽倉遺址公園，曬曬冬日暖陽……

　　《 人民日報 》（ 2023年01月10日 11 版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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