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寒冷的冬日下午，我們來到位于北京市郊的張藝謀工作室。經過進門處滿墻陳列的打板器和獎杯，以及三面環繞的電影海報，張藝謀導演在會議室接受了我們的采訪。雖然已工作了一整天，但導演的腳步依舊輕快。他笑聲爽朗而又嗓音略帶沙啞地說，“我坐這嗎”“《狙擊手》的海報都支上啦”“那咱們開始吧”。

上一次見張藝謀導演還是去年春天，9個月過去，已入寒冬，但導演穿的依舊是一身熟悉的黑色運動套裝，胸前和帽子上都有著顯眼的國旗。對于張藝謀來說，72歲的他將在虎年春節迎接兩場不一樣的創作“大考”。隨著北京冬奧會即將開幕，他成為了唯一一個同時執導過夏季、冬季奧運會開幕式的“雙奧”導演。同時，他與張末聯合執導的電影《狙擊手》也將首次登陸春節檔，“我對票房數字沒有更高的奢望，坦率地說，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為他們所說的黑馬。希望當個黑馬吧。”張藝謀說。

在3天后電影《狙擊手》的首映禮上，當再度被問起冬奧會和電影如何權衡時，張藝謀表示，“兩個都要做好。首先冬奧是國家大事，我把更多精力傾斜在這上面，但是《狙擊手》的故事又很吸引我，所以特別在中間兩個月跟奧組委的領導們請了假，全力以赴把這個電影拍好。”跑完當天最后一場首映宣傳，張藝謀導演就趕去鳥巢開會，徹底進入冬奧“閉關”。今天，一起走進人民網“文藝星開講”，聽張藝謀導演分享電影《狙擊手》的創作故事。

人民網：作為抗美援朝題材電影，《狙擊手》最特別之處在哪？

張藝謀：拍這個題材的時候，我們就知道《長津湖》也在籌備當中，所以就在想能不能換一個方式，要不然非常容易同類化。因為狙擊是戰爭中一種獨特的類型，好像兩個高手決斗一樣，通常會集中在一個小團隊甚至個人身上來進行，所以最后確定了用“狙擊手”這樣的小切口。

人民網：首次父女聯合執導，最特殊的感受是什么？具體分工如何？

張藝謀：這個片子我女兒負責的是美軍部分，講英語多一些。我們搭了兩個戰場同時開拍，幾乎是同時停機，每天晚上一塊討論，雙方看各自的素材。這部電影其實是兩個導演一直在討論，一直在沙盤上推演這個戰爭，是這樣一個創作狀態。

人民網：再次啟用眾多年輕的新人演員，是如何考慮的？對他們有哪些要求？

張藝謀：其實很早就開始選新人了。我們看了關于戰爭的很多資料，參軍的大都是18—20歲的年輕人，現實中很多能用的演員都比這個年紀稍微大一點，所以我們又從幾千人中選拔出這些新人演員，進行相當長時間的軍事訓練、教育、參觀、跟老兵座談等等，培訓了半年多。我對他們的要求就是要讓自己像一個兵，比如說舉槍要舉得又快又穩，這些他們都反復練習，達到了我想要的效果。

人民網：冬奧會期間趕上影片上映，對您而言最特別的意義是什么？

張藝謀：這個對我來說是有特殊的意義。冬奧會2月4日開幕，電影2月1日上映，趕一塊了。2月4日是立春，一年之計在于春，所以希望帶給我們好兆頭，希望冬奧會開幕成功，也希望《狙擊手》取得好的成績。（笑）人生很難有幾次這么巧地趕上這些時間節點，所以今年冬天對我來說特別不尋常。

人民網：拍攝張譯帶領志愿軍答“到”的戲份時您淚灑現場，這段感人的戲是如何創作出來的？

張藝謀：張譯是無償來客串支持的，一分錢都不要。當時，我們需要一個很有感情的結尾戲，但是原來劇本的結尾不太合適，所以這場戲是我們倆談了兩個晚上，談出來的。他在現場也起到了很好的作用，領著這些戰士們一塊排練，很投入，最后拍得很感動。我印象中拍這場戲的時候，很多工作人員都哭了。我也覺得這樣一下子把普通的名字放大了，把活生生的人放大了。小的細節就很能戳人，很能讓人有感覺，“把青春獻給祖國”是一個大的口號，但是落實到具體的其實就是這一個個人。

人民網：有段融入《中國人民志愿軍戰歌》的戲，也是一大淚點，您在創作時是如何考慮的？

張藝謀：我對那段戲印象很深。人在冰天雪地里幾個小時就失溫了，失溫就會昏過去，章宇飾演的班長就帶領戰士用他們最熟悉的旋律，也就是《中國人民志愿軍戰歌》來喚醒偵察兵。那首歌孩子們唱得聲嘶力竭，還跑調，不準。其實你發現當兵的不是唱歌，是喊歌，要的是那股氣、那股勁。我們拍那個鏡頭的時候，唱到第三遍他們都唱不動，我不喊停，就接著往下唱，很多工作人員都看哭了。

人民網：拍攝過程中，您覺得最大的難點是什么？

張藝謀：難點有很多，我覺得首先要符合狙擊戰的特點，藏最重要，因為人人都是神槍手，我的槍舉在這里對準你的話，你就被動，所以我們才用了一個勺子觀察敵人火力點的土辦法。我們有好幾個軍事顧問，在一邊拍攝一邊學習的過程中，我們也成為了“專家”，很多細節都是現場去體會的。

人民網：群像化塑造的同時要展現個人性格，創作人物上最大的難點是什么？

張藝謀：這是創作的根本，就是說塑造人物，要充分展現出人物性格。你不能光說故事好，人物蒼白那不叫好，所以人物是根本。我們在學習拍電影，學習講好一個故事的時候，就是要把功夫下在人物身上，活到老學到老，要講好人物。

人民網：拍攝抗美援朝故事，您認為對于當代年輕人來說最大的意義是什么？

張藝謀：當年新中國剛剛成立，百廢待興，如此簡陋的條件敢迎戰當時全世界最強大的軍隊而且取得勝利，我覺得這是最了不起的民族精神。“把青春獻給祖國”“以血肉之軀體去戰斗，去保家衛國”都不是一句空話，你看到那些數字，看到很多資料，都會很感動。我相信這恰巧是這類電影今天獲得年輕觀眾喜愛的原因，它有著深刻的現實意義，大家更有同感。

人民網：弘揚中華傳統文化的理念，您會一直貫穿在創作中嗎？

張藝謀：一直會，因為我們是中國人，我們有自己的文化。今天的世界是多元化的，更要堅持我們的文化，堅持文化特色，堅持文化自信，這一點是很不同的。我自己覺得，這是我們的根，一定是。我相信經過一代又一代的薪火相傳，大家都會選擇這樣的創作理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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